摘要

任職僅僅 33 個月的迪士尼 CEO Bob Chapek 突然被董事會罷免，由前任 CEO Robert Iger 接任；Bob 是 Iger 親自挑選的接班人，而且五個月前才剛續約 (2022 六月)，結果在短短幾天之內就被換下，而且還是被自己的前老闆給幹掉。這中間不僅充滿了狗血的宮鬥劇，也是一堂精彩的商業課。

Robert 在英文裡也會被縮寫成 Bob，所以這是前任 Bob 鬥掉現任 Bob，成為新任 Bob 的故事。 本文裡我們用 Iger 來代替 Robert Iger, 用 Bob 來代替 Bob Chapek。

走調的師徒關係

我的書櫃裡躺著一本書「我生命中的一段歷險」，是 Iger 的自傳，講述他從一個電視台的底層做起，一路成長到迪士尼 CEO 的故事，寫得很精采，但並沒有提到他是如何挑選接班人跟如何決定退休的內容。不過，從這本書可以看到 Iger 跟好萊塢的關係非常密切，他在迪士尼的地位跟成就可以歸功於他在好萊塢的豐富人脈。 Iger 在擔任迪士尼 CEO 的十五年間，迪士尼的收入成長了四倍，股價也上漲了 450%，說他是迪士尼最成功的 CEO 絕對不會有人反對，但最成功的領導人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接班人問題。在 Iger 想要退休的當下，同時間有三個可能的接班人選，Bob 不是最優秀的，但他卻是最忠心且最合適的。所以，在 Iger 的特意提攜之下，這對師徒關係成為佳話，Bob 也順利當上迪士尼的 CEO。

Bob 的強項是主題樂園的規劃，其中，上海迪士尼的開幕和迪士尼遊輪是他最重要的成就。
此外，他也是個非常出色的執行者，對於 Iger 定下的政策，他都可以確實完成。
他最大的弱點是沒有做內容的經驗(電影或影集)，也代表他跟好萊塢的關係肯定不如他的前老闆。

不過，Iger 其實對權力非常眷戀，他口頭上說要退休，卻延了四次才真正交棒 CEO 的職位；退休之後碰到疫情，又主動提出要留下來幫忙公司，整個退休大戲拖了幾年才正式離開迪士尼。離開迪士尼之後還多次點名批評公司現有的政策，完全沒有交棒給繼任者的感覺(太上皇？)。從 Bob 的角度來說，前任老闆欲走還留，還不斷指指點點，心中難免有疙瘩，兩個人的師徒關係也慢慢變調。

新任 CEO 不可能百分之百認同前任的所有政策，如果前任無法放手，最後一定會翻臉…

宮鬥的導火線

CEO 被趕下台很正常，下台之後由前任 CEO 回鍋也不罕見，但 Bob 被換掉卻有點非戰之罪。

Disney+ 的組織改造

在前任 CEO Iger 的帶領之下，迪士尼併購了皮克斯、漫威、盧卡斯和 21 世紀影業，成為一個內容巨頭；不過，在 Netflix 的強力挑戰下，所有人都同意影音串流平台才是未來，所以公司把多個版權從 Netflix 手上拿回來，積極做自己的 Disney+，希望能跟 Netflix 一較高下。但是，負責迪士尼電影跟影集的分公司至少有三家，一個是 HBO, 一個是皮克斯，另一個則是漫威，三家公司財務與營運獨立，有各自的損益表，彼此競爭關係大於合作關係，誘因不一致的情況下，不可能為 Disney+ 這個平台一起奮鬥。

舉例而言，一部電影完成之後，電影部門會希望先到戲院首映，之後再到二輪戲院，幾個月之後再到串流平台上映，這樣才能獲得最多的票房收入，電影部門的利益才能最大化；甚至，如果 Netflix 出的價錢夠高，也不一定要到 Disney+ 上映。只不過，這種上映方式只對電影部門有利，卻跟整個公司發展 Disney+ 的方向背道而馳…

身為 CEO，最佳的解決之道就是組織改造，讓三家分公司的目標與總公司一致，Bob 的具體作法是成立一個發行部門(並指定一個新的負責人)，為所有內容決定最佳發行平台，將決定權從各公司手中收回。平心而論，這是非常合理且負責的作法，但既得利益者的權力被剝奪了(特別是跟好萊塢相關的部門跟員工)，心中肯定不滿，自然會向前 CEO 打小報告，慢慢演變成宮鬥事件。(公司裡的許多高管對 Bob 不滿，開始串連起來向 Iger 效忠)

幾個具爭議性的政策

主題樂園門票漲價

Covid 疫情讓全球的娛樂業受傷慘重，不只是戲院關閉、遊輪停駛，各主題樂園也因應疫情開開關關，影響遊客入園意願。就在疫情逐漸褪去之際，全球解封 (除了幾個國家仍在清零與封鎖)，各主題樂園也迎來人潮，這時迪士尼宣布要將樂園門票漲價，漲幅高達 20%，不僅遊客抱怨，連員工也站出來嗆聲，認為歡樂的迪士尼樂園口不該只是富人的獨享空間。(通膨高漲，各項原物料和工資都在上漲，漲價成為必然；更何況，以價制量可以讓遊客享受更舒適的遊樂空間，以經濟學角度來看並沒有問題…)

Fast pass 也要收費

有去過迪士尼樂園的人都知道，排隊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(有些要排一兩個小時才能玩到)，還好有 Fast Pass，對一些想玩的項目可以免去排隊之苦(但是有限制，一次只能排一個項目)，而且 Fast Pass 還是免費的。現在，迪士尼可能要推出付費版的 Fast Pass, 只要你願意多花一點錢，就可以少排一些隊。同樣是付費者可以享受到比較多服務的概念，但也是被罵翻了。

最後一根稻草

最新的財報數字出來，因為疫情緣故，非常難看，再加上 2022 的熊市 (其中競爭對手 Netflix 股價下滑了 60% 以上)，迪士尼今年的股價已經下跌了 40% 之多，雖然事先都可以預期，但真正看到其差無比的損益表(特別是 Disney+ 持續大幅虧損)，再加上公司高層(特別是 CFO) 與 Iger 的搧風點火，董事會終於下定決心把 Bob 趕下台。換 CEO 的消息一出，迪士尼的股價大漲 6.3%，代表市場比較看好 Iger 可以帶領迪士尼走出泥淖。

管理風格是個藝術

Iger 回鍋就可以帶領迪士尼走出低潮嗎？可能會。但我覺得這是管理風格的不同，而非真的是領導人的能力問題。以台灣的台積電為例，張忠謀第一次退休時，選擇了蔡力行做為他的接班人，但是剛好碰上十年一遇的 2008 金融危機，蔡力行為了應付突如其來的經濟蕭條，決定要裁員，結果惹怒了張忠謀 (幸福企業怎麼可以裁員呢？)。張忠謀決定回鍋出任 CEO 並且開除了蔡力行，十幾年過去了，台積電似乎愈做愈好，甚至成為全球前十大市值的公司，但，這代表蔡力行做得不好嗎？蔡在離開台積電之後，先後加入中華電信和現在的聯發科，其中聯發科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，在蔡的帶領下硬是上了一個台階，成為世界級的公司，幾乎要與高通平起平做，代表蔡力行也是一個人才。也許，另一個平行時空的台積電在蔡力行的帶領下表現得更好也說不定。說穿了，管理風格不同而已。同樣一套管理風格，可能有很成功的經驗，也會有失敗的案例，所以，千萬不要以成敗論英雄。

ps. 這篇文章是在聽完 Miula 的 podcast 之後的感想，原音頻可以參考這裡

~ disney-replaced-its-CEO-with-exCEO ~